四川白癜风医院 http://m.39.net/baidianfeng/a_4594528.html 年,我所在的地市,发生过一起“天然密室杀人案。” 凶手专门挑秋季下手。因为那时玉米成熟,玉米杆长得像小树一样高,被抓进去的女人们无论如何奔跑、挣扎,都无法逃出。 那段时间,当地人都在互相猜忌,因为能这么熟悉玉米地的,一定就是本地人,隐藏着身份伺机作案。 这种恐惧的心理,笼罩了那里十多年。 1 这是我刚做法医的第一个月,接到的第一起命案。 在车上,身边放着银光闪闪的箱子,我难掩心中的激动,想象自己是一位持刀的战士,在奔赴战场。 一旁的余法医是我的师父,四十出头,国字脸上两条浓眉。他拈着烟,脸色阴沉,一路沉默。看到他,我察觉事情严重,刚才的胡思乱想全没了。 刚走下警车,余法医便被面色凝重的民警围住。派出所副所长凑近介绍,死者丈夫在旁边,村主任领着村干部也在,镇上的领导和公安局的领导也正赶来。 余法医很不高兴,皱紧了眉头悄悄和我说,人多了只会添乱。 民警领我们穿过警戒带,证据与痕迹慢慢展开在土路上,七零八落—— 路边的大梁自行车,车筐扭曲变形,像一张歪斜的大嘴。路南侧的排水沟一片狼藉,几棵歪倒的玉米和杂草,夹杂许多凌乱的脚印。一旁散落着十本杂志、一捆芹菜、几个西红柿。 插画师根据真实情景还原 跨过一条排水沟,我们走进玉米地。 玉米叶抽打胳膊,又痒又疼。大约五十多米后,眼前出现一片压倒的玉米杆,一具女尸仰面躺在那里。 她几乎一丝不挂,只是脖子上缠着些衣物,脚上穿着肉色的尼龙袜。 她已人到中年,脸色苍白,眼角布满皱纹,身形略显臃肿。离她南侧三米,在一小截残留的麦秸上,有一条白底小花内裤,格外扎眼。 她保持死时的姿势,双臂弯曲向上,摆在头边;双腿叉开,左腿挺直,右腿略弯曲。一件白底紫花衬衣被掀起到,褂角揉搓成一团,塞进口中。口角位置湿了一大块,分不清是水是血。 尸体不远处有一只布鞋,和现场血迹的颜色差不多。 头部半米左右有一条棕色裤子,裤子外翻,沾了不少血迹。裤腰位置有新鲜的撕裂痕迹,还有一条白布腰带,一端有新鲜的割断痕。 余法医蹲下身子,我协助他进行了尸表检验。 死者身上有十七处创口,其中颈部三处,胸腹部九处,腰背部五处,最窄的创口也有2公分。右手有明显的抵抗伤,中指几乎全断,仅靠残留的少量皮肤和手掌相连。 我很快判断出凶器是一把单刃锐器,刃宽至少2.5公分,刃长超过15公分。 后来根据解剖检验,死者死因是失血性休克,多处脏腑被刺穿。 刀刀毙命,凶狠残忍。 2 “老余,你来讲两句吧。”案情分析会上,大队长摆了摆手,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。 余法医眉头紧皱,左手拈起一支烟,右手轻轻抚摸深蓝色的笔记本封面。他翻到折角的那页,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。他清了清嗓子—— “死者赵玉芬已经告诉了我她的遇害过程。” 就在刚刚,他找来几位同事进行实验,由一位和死者身高接近的女警扮演受害者,不同身高体型的男同事扮演嫌疑人,模拟捅刺。他站在一旁记录,时不时指导几下。 所以现在他说,嫌疑人是一人作案,在一对一的情形下,考虑到死者身体强壮,嫌疑人是青壮年男性的可能性很大,而且应该是体力劳动者。 而结合现场和尸检情况,死者的遇害过程有八个步骤—— 厮打:上午十点半左右,赵玉芬骑自行车回家,路过玉米地时,和嫌疑人狭路相逢。嫌疑人欲图不轨,赵玉芬不从。两人在田间小路发生厮打,导致自行车歪倒在路边排水沟,沟里留下了两人凌乱的脚印。 追捅:赵玉芬打不过嫌疑人,转身向村子方向跑了十几米,被嫌疑人迅速追上,从背后捅了一刀。鲜血顺着死者的背部往下淌,滴落在玉米叶上,渐渐浸透了上衣。 扼拖:嫌疑人用胳膊勒住赵玉芬的脖子,把她倒拖进玉米地,并在脖子上留下勒痕。她掉了一只鞋,另一只鞋的脚后跟上有泥土擦蹭的痕迹。 脱衣:嫌疑人用匕首挑开赵玉芬的白布腰带,开始撕扯裤子。她拼命拉住裤子,导致裤腰被扯断。她见难逃魔爪,开始高声呼救。嫌疑人把她的衬衣翻起,将下段塞进她嘴中。 控制:赵玉芬在地上滚动,趴着向远处挣扎,手脚和胸腹部沾了不少泥土,地上的土也因沾了鲜血而变得深润。嫌疑人迅速骑跨在她身上,用匕首猛刺她的胸背部,大量鲜血流淌到地上,形成血泊。 性侵:赵玉芬的力气随着大量失血渐渐变弱了,嫌疑人把她的身体翻过来,进行性侵,并且在她体内留下了生物物证。 刺杀:赵玉芬性子很烈,不断反抗。嫌疑人恼羞成怒,左手狠狠掐住她的颈部,导致颈部月牙状皮下出血;嫌疑人右手持匕首扎向她的颈部和胸腹部,刀刀毙命,赵玉芬渐渐失去了意识。 辱尸:嫌疑人并不解恨,又在赵玉芬的尸体上狠狠踩了一脚。 听完余法医的分析,第一次面对命案的我像是亲眼看见了嫌疑人的作案过程,嫌疑人的一举一动都符合现场和尸检情况。会议室里鸦雀无声,大家不住地点头。 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“现场法医”的魅力。从师父身上,我看到了一个好法医的标准:他需要看现场,把尸体和现场结合起来,让尸体开口说话,对命案现场进行还原和重建。 接着余法医又说,根据死者创口的位置和创道走向,嫌疑人与死者身高基本持平,作案时右手持刀。死者身高一米六五,嫌疑人身高不会超过一米七。 这也和痕检技术员对现场足迹分析一致。 我们再次回到村里,用了半个多月,走访排查了那片玉米地周边三千多户居民,所有符合“矮个青壮年男性”特征的人都被重点关照了一遍。那段时间,DNA实验每晚都加班到深夜,人困马乏。 案情没有一点突破,新的奸杀案又发生了。 3 还是在那个九月,离学校不远的玉米地里,一名年轻的女教师在下班途中被奸杀。 玉米地里依然歪倒了一辆自行车。 死者胸背部三刀,身子下的血把干土浸成了血泥,散发着独特的气味。派出所买的四罐灭害灵都喷完了,也不能阻挡蜂拥而至的苍蝇。 我和余法医蹲在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,渐渐闻不到尸臭味,鼻子里全是灭害灵怪异的香,让人头昏脑胀。 连续两起命案,地点相同、时间相近,作案手法相似,并且现场留下几枚脚印显示,此案嫌疑人的鞋不大,似乎也是矮个。 虽然警方压力巨大,不过大家也觉得,如果两起案子能串并案,离破案的日子或许不远了。 很多时候,不怕凶手再出手,就怕再也不出手。 但DNA结果像是一盆冷水,浇在了每一位办案民警的心头——两起案件的嫌疑人并非同一人。 十多天后,我们确定了杀害女教师的嫌疑人,是一名刑满释放人员,曾被关进去三次,这次刚出狱不到两个月又犯下大事。 他鞋码确实不大,可他的个子也不矮。痕检技术员摇着头说,这是个体差异。 该案与赵玉芬案极其相似纯粹是巧合。 此后,赵玉芬案陆陆续续搞了几个月,依然没有实质性进展。破案的希望越来越渺茫,刑警队的工作也渐渐恢复了日常模式。 那时我们都以为,赵玉芬案与女教师案一样,只是独立的个案而已。 直到一年后,年9月的一个晚上八点多,值班室的电话铃声响起,“南王村玉米地里发现一具女尸……”电话那头声音不大,略有些颤抖。 但这个警情立刻在局里炸开了锅,我们又想到了赵玉芬案,两次案发地仅相隔八公里。余法医那天生病,只有我一个法医去了现场。 晚上九点半,我和同事到达玉米地。村支书驱散了村民,吩咐在周围安上五个灯泡。虽然光线略有些发黄,但已经十分明亮。 玉米地里只剩下我们技术科四人和两名派出所民警。各种飞虫聚拢过来,嗡嗡地围着人转。为避免蚊虫叮咬,我穿上密不透风的隔离服,身上很快汗津津的。 那是我作为新法医,第一次整晚都待在野外现场。静谧的玉米地里,蟋蟀阵阵低吟,玉米叶哗哗作响,飞虫撞击在灯泡上,啪啪乱响。 灯泡照着死者李兰英。她五十一岁,身高约一米五五,头面部缠着一条灰色围巾,将双眼蒙住,上身的两件衣服被掀到了胸部上方,胸腹部和下身裸露,右脚踝位置有一件灰白色的短裤。 我一下子头皮发麻,这现场比女教师案更像赵玉芬案。 李兰英身上的伤口比赵玉芬的还多,密密麻麻的,足足有二十多刀。 我判断凶器依旧是单刃锐器。最宽的创口2.5公分,也和一年前赵玉芬的伤口一样。 案情分析会上,余法医让我介绍尸检情况。我照葫芦画瓢,模仿上次余法医的分析,大致还原了死者的遇害过程。 看到大队长鼓励的眼神,我忍不住又说,两起案件的作案过程相似,损伤类型也基本一致,很可能是同一人嫌疑人干的,如果真是这样,可以并案了。 但刚说完我有些忐忑,怕事后余法医嫌我毛躁,在DNA结果没出来之前就乱说。 没想到散会后他拍着我的肩膀说,“法医就应该勇敢说出自己的想法,哪怕错了,只要有理有据就行。” 得到师父的肯定,我顿时觉得心里充满了力量。 几天后,我的判断得到了DNA支持:李兰英和赵玉芬体内的生物物证来自同一人。 一个连环奸杀案的嫌疑人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:他隐藏在夏末秋初的青纱帐里,丝毫不避讳作案时间,专挑落单的妇女,善于用刀。 没人知道他的下一次作案是什么时候。 4 一个秋天的夜晚,我和侦查员大韩蹲守在玉米地旁的小路里。汽车的空调坏了,车窗开着,蚊子在我们耳边盘旋。 “快趴下!”大韩低声说,伸出一只手按在我头上。 一个男人从前面的岔路口经过。他走过去后,我和大韩悄悄下车,手里拎着伸缩警棍,远远地跟他身后,进了玉米地深处。 我心里紧张,这就是青纱帐恶魔吗? 赵玉芬和李兰英案后,我们有了嫌疑人的DNA,可那时技术还不成熟,没有数据库,无法比对。 但神出鬼没的青纱帐恶魔已经成了本地人心中的梦魇。玉米地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地方,妇女小孩都不敢单独去,多数村民都结伴而行,很多人还在自行车上放一根木棍。 公安局只能加大防控力度。此后一到秋天,除去年纪大的民警和部分女警,全局数百名警力都撒进了方圆几十公里的玉米地里,在进出玉米地的主要路口倒班。四个人一组,两人车上蹲守,两人步行巡查。 我们技术科也排了班,除了每天留下两人应对日常,其他人都钻进了青纱帐。我和侦查员大韩多数时候都是晚上的一班。 那天晚上,我和大韩跟着那个一闪而过的男人,心到了嗓子眼。当强光手电照在他身上时,他正蹲着身子,手里拿着一沓信封往包里塞。 大韩大吼一声,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。我紧跟着大韩,眼睛盯紧那人的手,生怕他掏出什么。 那人似乎被我们吓住了,没怎么反抗,就被扑倒在地。 他刚想挣扎着起身,大韩用力把他的胳膊往背后一别,那人就乖乖地不动了。 “大哥,大哥,别杀我,钱都给恁。”那人低着头,不敢看我们,身子抖得厉害,一个劲儿地用本地方言央求,“我木见着你们的脸,恁别杀我,我保证不报警。” 月光下,我和大韩相视一笑,敢情这小伙子把我俩当成了劫匪。我们亮明身份后,那小伙子松了口气,竟瘫坐在地上,呜呜哭了起来。 原来他是一位医药代表,医院,恰好路过玉米地,就悄悄进来分装现金。 青纱帐里我们的蹲守故事还有很多。 在一个中秋夜,我和大韩抓住了一个偷电缆的团伙,顺便捣毁了一个专收赃物的废品收购站。还有一次,我和大韩看到一个女的往玉米地里跑,一男一女在后面追。我们把他们三人请到了公安局,打掉的是一个藏在农村的传销团伙。 又一年,还是那片玉米地,我们围捕了一个持枪杀人犯。上千名警力把那片玉米地围得像铁桶一样,然后逐步缩小包围圈。临近正午,玉米地里响了几枪,之后就再没动静了。 罪犯畏罪自杀的那个地方,离赵玉芬的死亡地点不远,有人甚至偷偷说,是赵玉芬的亡魂帮了我们。 一时之间,容易藏身遁形的青纱帐反而成了治安最好的地带。青纱帐恶魔再也没出现,人间蒸发了一样。 5 年的春天,青纱帐恶魔再次现身一起命案——他的DNA与另一起案子比中了。这说明,嫌疑人在本地至少犯下三起命案。 这是发生在年的玉米地命案,距离年赵玉芬命案二十公里。 不过年我市DNA检验技术刚刚起步,提取和检验水平都不高,那起案子第一时间并没有做DNA。 直到年,公安局引进了新设备,DNA实验室开始梳理积压的旧案。在对当年物证重新检测时,同事发现这个线索,立马告诉了我和余法医。 之前,我对年命案略有耳闻。几次想和余法医谈论,但都没有成功,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心结没解开。现在案件有了进展,余法医终于拿出厚厚的案卷,和我说起当年的情况。 年8月的一个下午五点多,有人在自家玉米地发现一具女尸,浑身沾满了血,随即报警。 受害人四十六岁,她家玉米地和报警人家的玉米地仅隔着一条生产路。在那片警灯闪烁的玉米地里,余法医穿过聚集的村民,走到了女尸前。和几年后的两起命案一样,死者也是上衣被掀起,下身赤裸。 在左胸部外侧,一个暗红色的印记吸引了余法医。 印记像一把单刃匕首的形状,长12公分,宽2.5公分。余法医分析,这是生前伤,原因是匕首按压胸部形成了皮下出血。 这说明嫌疑人携带了刀具,但在该案中没有使用刀具行凶,只是用作威胁的工具。和后来两起案子不同,死者身上并没有发现锐器伤,死因是机械性窒息。 强奸方式类似,作案工具有重合,但致死原因不同,现在可以推测:青纱帐恶魔作案手法在进化,从早期的粗陋,到后期的娴熟狠辣。 案卷中记载,年现场周围甚至有多人见到了他—— 案发前半小时内,先后有三位村民都看到一个陌生男人。他大约一米七,偏瘦,小平头,上身穿白色短袖衬衣,下身穿灰色短裤,拎着一个白色塑料绳系的网兜。这个男人与受害人擦肩而过,互相并不认识。 此外,案发前一个月内,还有两位妇女分别在玉米地看到过一个变态男人,外貌也与此符合。 7月10日下午两点多,一位妇女正在玉米地里锄草,听到一阵摩托车轰鸣声,就走到地头上查看。她看见一个面生的男人,光着膀子,在地头停下摩托车,东张西望。 突然,男人一下子把裤子褪到脚踝,赤裸身体向她走来。她吓坏了,一边吆喝一边跑。那个男人没追她,提上裤子,骑着摩托车跑了。 二十多天后的中午,另一位妇女走在回家的路上,发现四五十米远有个男人停下了摩托车。 男人堵在路中间,猛地把裤子和内裤褪到了膝盖位置,两只手提着裤子,露出了生殖器,不动也不说话。 这位妇女心跳得厉害,径直转身,抄另一条小路回了家,到家后哇哇大哭了好一阵子才平复心情。 因为年这起凶案,我们对青纱帐恶魔的了解大大进了一步,他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。 从年到年,每当青纱帐高过人时,我们就把那当成了家。 我们的任务就是蹲守。只要见到有一丝相似的人,哪怕只是发型相同或脸型相似,我们都立刻上前盘问,生怕漏掉大鱼。 我们还请画像专家制作了嫌疑人模拟画像,公安局人手一份。因为破案心切,有段时间无论见到什么人,我们都盯着脸细看。 作为新法医,我经手的第一起命案一直没有结果,让我无法释怀。 余法医同样无比纠结。此后只要新命案发生,他总会提到青纱帐恶魔。 有时在现场,有时在尸检,他会毫无征兆蹦出一句,“也不知道青纱帐恶魔现在在干什么,是不是还活着?” 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:http://www.13801256026.com/pgst/pgst/3738.html |